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

你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

听凭那神秘的力量

从遥远的地方发出信号

射出光来，穿透你的心

像今夜，在哈尔盖

在这个远离城市的荒凉的

地方，在这青藏高原上的

一个蚕豆般大小的火车站旁

我抬起头来眺望星空

这里河汉无声，鸟翼稀薄

青草向群星疯狂地生长

马群忘记了飞翔

风吹着空旷的夜也吹着我

风吹着未来也吹着过去

我成为某个人，某间

点着油灯的陋室

而这陋室冰凉的屋顶

被群星的亿万只脚踩成祭坛

我像一个领取圣餐的孩子

放大了胆子，但屏住呼吸

（选自西川《我和我——西川集1985~012》，作家出版社2013年版）

【导读】

        西川，1963年生，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英文系。和海子、骆一禾被誉为“北大三诗人”，他也是20世纪90年代诗歌“知识分子写作”的代表诗人，2001年获鲁迅文学奖，代表诗集有《虚构的家谱》《大意如此》《西川的诗》等。西川在20世纪80年代的诗歌具有古典主义的倾向，“他渴望在自己的诗歌中实现一种复杂性、矛盾性与含混性，由词语、意象衍生出富于抒情与沉思意味的文化意象。这使西川的诗歌有一种强烈的宗教感和热烈的抒情性”（洪子城）。1992年后因为多种原因，他的诗歌风格发生变化。

        《在哈尔盖仰望星空》与他的《当你老了》《午夜的钢琴曲》《夕光中的蝙蝠》一样，具有其早期诗歌的浪漫主义、神秘主义色彩。哈尔盖是青海省北部的一个小镇，靠近青海湖，为西宁到格尔木必经之地，设有哈尔盖车站。作者于20世纪80年代初经哈尔盖到达青海湖，回来后写下这首诗。诗人站在哈尔盖，仰望星空，这是人与宇宙的对话。诗歌一开始就描写了诗人当时所体验到的“神秘”，这是遥远的宇宙和星空发出的信号，“射出光来，穿透你的心”，这似乎包含着某种冥冥中的神意。这里有无声的河流、稀薄的鸟翼、向群空疯长的青草、忘记飞翔的马群，还有让诗人感受时间和空间的辽阔的风。而“我”是渺小的，渺小得“被群星的亿万只脚踩成祭坛”， 这是对自然和宇宙的敬畏。但是，诗人仍然可以对“神”说话，可以怀着谦卑之心、大胆地向神“领取圣餐”——这也可以说，人可以因自然的力量而获得力量，而因这种力量的获得，人同样也可以具有神性。

（李蓉）